人到中年的是枝裕和重新审视与父母关系 澎湃新闻网 作者:阿水 《步履不停》八年后,是枝裕和与阿部宽再次合作了这部《比海更深》。可以将之视作前者的姊妹篇,不同的是,二位的年龄已从“四字头”升为“五字头”,也都在这八年里成为爸爸。 两人担任的人生角色既复杂,见识过的世界也已广阔。人到中年,会产生从身边找答案的愿望。父亲过世,母亲年老,自己也成为父亲,于是重新审视与父母间的关系,发现某些无可避免的相似和延续,并思考自己命运轨迹的适当时刻。 1950年代后期,日本的公团住宅开始兴起。这类住宅的室内带有自动冲洗马桶、浴缸、带餐厅的厨房及阳台等现代化设施,是当时人们憧憬的居住环境。 与之相似的是我国当年的工人新村,整齐划一,生机勃勃,曾经孩童声鼎沸,如今却成了无力搬离的人家最后的归宿。 影片中,是枝裕和纪念把梦想寄托在赌博中,并把这种爱冒险的血液传给了儿子的父亲;纪念小孩子们曾不顾阶层地玩在一起,打棒球还要抢地方的,如今植物茂盛生长,遮掉了童年时代的公团宅地。 然而《比海更深》并不是是枝裕和的自传电影。他确实在影片中的一家人——奶奶淑子(树木希林饰),父亲篠田良多(阿部宽饰),母亲响子(真木阳子饰)和儿子真悟(吉泽太阳饰)身上投射了自己的记忆,但是电影的设定和家庭成员的状况却都是虚构的。 主人公良多供职于私家侦探社,曾为获奖小说家,却有15年未出版过作品。小人物不如意的人生自其去世的父亲延续到一无所成的良多。他嗜赌、爱逃避责任、眼高手低等与父亲极为相似的品质,导致了响子的离去。连带着,儿子真悟也变成了只能一个月期盼一次周日相聚的牵挂。 侦探社的工作曾是他“收集小说素材”的借口,现在则是唯一的收入来源。积累的“素材”成为贴满墙上的便条贴,最新的一条是:“我的生活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坏的。” 这句话也是略萨的小说《酒吧长谈》的核心。但凡说出这句话的人,总自认人生已驶过顶峰,并在不知不觉中崩坏。他们致力于寻找崩坏的那个点,却很难明白这个点其实是不存在的。 崩坏,可能来自于血液里的遗传。这样说虽然有把命运推给天赋之嫌,却有一半是真实的,另一半则是安慰。 在良多的家庭中,成员之间形成互文。爱赌博爱冒险的血液传至第三代虽已稀释,但三代人的胆小、软弱、良善却如出一辙。爷爷唯一的优点——一手好字,父亲良多和儿子真悟从小显露的作文天赋,亦是延续。
2016年5月,是枝裕和导演的电影《比海更深》(海よりもまだ深く)在日本上映。电影标题取自邓丽君的日文歌曲《別れの予感》(离别的预感)中的一句歌词,影片风格则延续了是枝裕和一贯的温情与平淡。 《比海更深》的故事内容与主演阵容都与2008年上映的《步履不停》有承接关系,可视作姐妹篇;但二者的不同在于,八年之间,导演是枝与主演阿部宽都有了孩子、成为了父亲,故而本片在“儿子眼中的父母”基础上增加了“父亲眼中的儿子”这一视点。拍摄取材于是枝裕和少年时期生活过的东京清濑市“旭之丘团地”,细节中也融入了导演本人的童年回忆,可谓又一部细腻感人的诚挚之作。 在从40岁跨入50岁的人生晚秋阶段,已为人父的是枝裕和在拍摄与制作《比海更深》的过程中都有过些什么思考呢? 下文翻译自是枝裕和连载于杂志《SWITCH》上的专栏,共三期(Vol34.No.4~6);围绕《比海更深》的创作背景、导演自身的记忆,以及饰演母亲这一角色的树木希林女士来谈。 —————————————————— 是枝裕和《SWITCH》专栏连载 《比天更蓝》 翻译:风满蜃气楼 (内容仅供交流,请勿任意转载或商用) 【第一回 回老家】 以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团地为舞台拍摄的最新电影《比海更深》 将电影制作完成之前的经历与团地记忆一同回顾的特别连载 ——译者注 团地:为提高生活和生产必须的各种基础设施与物流效率,而将住宅或用途相近的产业集中在同一地区的建筑群。分为工业团地、农业团地、住宅团地等。本文中的团地指住宅团地。1950年代后半,日本的公团住宅开始兴起。这类住宅的室内兼备自动冲洗马桶、浴缸、带餐厅的厨房及阳台等现代化设施,是当时人们憧憬的居住环境。
大概在十五年前左右,我萌生了以团地为背景拍一部电影的念头。那是在对业田良家先生的漫画《空气人偶》心怀感激,并为该作品的电影化撰写企划书的时候。最初,作为主人公的空气人偶(即充气娃娃)和男人一起生活的地方就被设定为团地;位于东京郊外,一栋有40多年建筑历史的老旧住宅。电影中出场的贪食症少女、痴呆症老太太都有相似的属性,她们分散居住在团地的同一栋大楼里,用各自的方式填补内心的空虚。这个念头形成的契机大概是在父亲去世后,我久违地回老家看望一个人生活在团地的母亲。在熟悉的巴士站下车,又到附近的“法国号”蛋糕店买了蒙布朗蛋糕。按从前的路线往家里走着,忽然看到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公园里,那座贝壳形状的大滑梯外围上了“禁止进入”的栅栏。后来问了母亲才知道,此前有个小孩在攀爬贝壳外侧时不小心掉下来受了伤。我小时候也经常在玩捉鬼游戏的时候攀爬贝壳外侧,做着杂技演员一样的动作、和伙伴们追来追去,即使从滑梯上摔下来也只能怪自己不小心,而非滑梯的错,这在当时的我们心里是共通的准则。第二次回老家时,那座滑梯已经整个被撤走,不留一丝痕迹。现在那里变成了老人们休憩的场所。想来原因也并非是那个孩子受伤,而是因为这个团地没有了孩子的存在,滑梯再无用武之地。证据就是,曾经有很多人练习棒球和足球的草地因常年无人、已长得十分茂密,商店街的文具店也改装成为老年人复健中心。 这里所有的活动都像慢镜头、像静止不动的画面,在死亡气息萦绕不散的风景中,只有停车场和公园附近的树木还在持续生长,释放生命力,即将把五层楼的团地整个覆盖掉。 (啊,好想拍啊……) 就是那个时候有了这个念头。 回想起当时的感触开始筹备《空气人偶》的拍摄时,我们与团地代表方、也就是眼下热门的UR(都市再生机构Urban Renaissance Agency,简称UR)方面的交涉却并不顺利。据制作部工作人员说,要取得公团住宅的拍摄许可原本就不容易,用途微妙的充气娃娃(空气人偶)与团地居民一起生活这种设定似乎更加不行。如果要顺利拍摄,必须获得自治会的许可、并取得团地全体居民的同意。因为难度很大,最终我们不得不放弃。或许是因祸得福吧,后来电影改成了描写泡沫经济破产后、地价短期上升又下跌这段起伏期以内,不同人的生活故事。我自认为那部片子很好地反应了那个时代背景下、东京这座城市的另一个侧面。 这次终于实现了多年来的愿望,以公团住宅为背景、而且是以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清濑市旭丘团地为拍摄地,进行新电影的制作。 没有住过团地的人或许很难理解,即使在同一个团地,或者该说正是住在同一个团地,住户之间才有了明确的阶层关系。简单说来,出租房屋(賃貸住宅)从房间号是奇数还是偶数就能知道这套房子的房间数、室内布局和租金;例如101号是2DK,102号是3DK。进一步说,如果2-3、2-4号楼是出租房,2-6号是按户出售的商品房(分譲),这样以来,2-6号楼的等级就更高。我没怎么去过商品房,所以记忆未必可靠,但商品房的面积大小似乎也有两个等级。 与这栋团地仅有一条路之隔的马路对面是名为“西武住宅”的独栋建筑(一户建て)。集团住宅区的居民如果攒够了钱,就会全家搬到这边来,也算一种“升迁”。放在从前,如果没有到过某个人家里就不会知道家与家之间的差距,但有了团地之后,通过住址就能立刻了解这种差距。团地就是这样一个将收入差距表面化的场所。 当时,孩子们一起玩耍并不会在意对方的家庭环境,但住在商品房的孩子大都打扮新潮,兴趣爱好上,出租房的孩子学算盘,而商品房的孩子们大都学钢琴、小提琴。像我母亲一样住在出租房的妈妈们大都在小区附近的工厂做临时工,而商品房的妈妈们几乎都是专职主妇。出租房的居民大都坐巴士、电车通勤,而商品房居民都有私家车。自尊心强的母亲认为,上了年纪后还在出租房生活是一种耻辱,她也想搬到商品房、甚至更好的独栋楼房去,而那时候的父亲和我并没有实现母亲愿望的能力和意志力。这次的电影设定和家庭成员所处状况都是虚构,但树木希林女士演绎的母亲,这个角色对自己人生的不如意、以及为平复这种心理而采取的一系列应对措施,其中有很多都以我自己的母亲为原型。 决定拍摄某部电影时,我总是会首先考虑,为了让影片呈现的空间更贴近普通人睡觉、吃饭、生活的感觉,需要注意哪些点。如果在这个问题上出错,观众在观影时就会无法从眼前场景推测这个家庭的历史。
例如,一个四人家庭(父、母、女儿、儿子)在客厅围桌吃饭的时候,母亲的座位自然是确定的,但父亲是要和家人一起坐在桌子前、还是一个人坐在电视机前呢?这些都要根据夫妻二人的关系、以及两个人多年相处累积的习惯来决定。3DK的家庭中如果有两个孩子,住在方向朝南、光照良好那个房间里的往往在二者中居强势地位。这次的电影中,我们有意将朝南的房间分给了姐姐。这当然也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姐弟二人的力量关系,但朝北的房间离玄关很近,即使深夜外出也不会被父母发现,这是它的优点。男孩子上了高中以后,便会自动对这个朝北的寒冷房间产生需求。想到这些,一边推敲一边设计出场人物接下来的行动,即使只是团地3DK这样一个有限的空间,也瞬间拥有了在时空中无限延伸宽度与纵深的可能性。
【第二回 时光机】
我以为,拍摄电影时最需重视的便是“记忆”、“观察”和“想象力”。虽然根据作品性质不同,三要素的比重会有所调整,但就整体而言,三要素缺一不可。 《空气人形》中,“想象力”所占的比重最大,《步履不停》则是“记忆”,这其中与母亲相关的记忆又最多。《海街Diary》改编于一套自成体系的漫画作品,因而在拍摄时主要着力于与原作的磨合,在仔细观察、分析与感受中推进拍摄进度。这种拍摄方式也有其乐趣,我从中收获颇丰。 这次拍摄的《比海更深》是以“记忆”为主的电影。要问出自谁的记忆,无疑是我自身。然而这也并非一部自传性电影。例如,主人公良多(阿部宽 饰演)一直想成为职业小说家,事实却并不顺利,他只能以调查为名(译者注:指为写小说积累材料)转职进入一家侦探事务所,时间长了,这份工作渐渐开始成为他的正职。妻子响子(真木阳子 饰演)对这样的丈夫感到厌倦,离婚后带着独生子真悟(吉泽太阳 饰演)离开了他。良多成了一个每月只能见妻儿一次的“前夫”和“前父”。 显然,这样的设定本身已经是虚构,如果是纪实那可不得了。 那么,哪个部分反映了我的回忆呢? 《比海更深》和《步履不停》无论从故事本身还是出演成员来看都算得上姐妹篇,但二者的区别在于,两部作品相隔的八年之间,我和阿部先生都成为了父亲。 彼此都从四十代跨入了五十代,在这个年龄段,人生目标(当然与童年时期完全不同)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同样身处于这个不断失去的人生晚秋阶段,对于主人公而言最珍贵且难得的收获就是亲生儿子了吧。也就是说这部电影采取了“父亲”的视点。 如果说《步履不停》是刻画了儿子眼中的父亲与母亲,《比海更深》便是在此基础上增加了父亲眼中的儿子这一视点。主人公既是儿子、也是丈夫、同时还是父亲,作为这样一种存在,本片希望传达出更多更为复杂的东西。 事实上,我的回忆并非体现在主人公良多身上,而是更多倾注在了真悟这位少年的身上。真悟是个很冷静的孩子,说话声音小,并为大声说话的大人感到羞耻。虽然身为少年棒球队一员,却并非正式,而是代打——以four ball为目标的代打,梦想是将来考上公务员。 我也曾是少年棒球队的成员,一号右翼手,正式队员(和电影的设定不同)。但由于个子小、力量不够,当时也是以four ball为目标(这里倒是纪实)。好在我跑得快,盗垒是唯一可以示人的强项。在目睹了四号击球手中岛君挥出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全垒打后,我立刻明白自己并没有打棒球的天赋。即使如此,也还是在小学毕业纪念册上的梦想一栏填了“职业棒球手”。当时的我身上并没有大人们希望在孩子身上看到的天真烂漫,相反只有冷静。因为从小就是这样的人,所以电影《奇迹》中登场的双胞胎兄弟里,弟弟龙之介这个角色并非出自我自身的记忆,而是通过观察小演员前田旺志郎的言行举止而创造出来的。 在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父亲曾带我到池袋站东口附近的某个地方买过彩票。因为我是左撇子,于是决定用左手抓票。直到现在,选那10张彩票时心脏砰砰直跳的感觉还留在我的记忆中。而当我兴高采烈地回家告诉母亲时,母亲却发了怒——从小在兄长们关爱下长大的母亲一直打心眼儿里厌恶着父亲爱赌博的习惯。 不过就是彩票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有在这种时刻我才和父亲站在同一战线。从那以后,无论是打弹珠还是赌马玩儿,我脑海中都会浮现出母亲的脸,同时也感到些许愧疚。我之所以选择电影这份事业起伏十分剧烈的工作,或许并非源自爱看电影的母亲、而是源自爱好赌博的父亲的影响。从这一点上讲,嗜赌的良多身上也承载着我对父亲的记忆。除此之外,他回老家探望在团地独居的母亲那份经历也与我自身相重合。 没错,简单说来,这部电影里登场的角色和情节中寄托着我作为儿子、丈夫和父亲的各种记忆,只是改变了人称和人物关系。虽然如此,它也并非一部自传性作品。即使片中某个角色身上强烈投射着我的记忆,一旦改变了设定,一种奇妙感便油然而生。这个角色开始渐渐剥离我、有了自己的特性而变得鲜活。或许有人会称之为“想象力”,而我习惯称其为“观察”。具体很难说清,但将自己的一部分作为观察对象的“他者”,从中更能生出批判性观点,观众也会笑着认同吧。我是这样认为的。 这次不同于以往的一点是,拍摄地选在我生活了近20年的团地,在令人怀念的风景中展开故事的情节。 故事本身是虚构,部分情节是纪实。登场人物中的母亲和儿子由树木希林女士和阿部宽先生饰演,因此也是虚构。不过,和母亲一起走过团地中那条杜鹃花开得很美的小路这段经历的确出自于我自身,算是纪实。将在那条路上和母亲的对话融进剧本的台词,并从希林女士口中听到它,站在摄影机旁看着二人背影的我恍惚陷入一种乘坐时光机回到记忆现场的错觉。这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在拍摄中、编辑中、甚至影片制作完成后的现在也一直持续着。 【最终回:柴刀】 记录《比海更深》制作完成之前的事情。本期将围绕承载了我对母亲记忆的淑子这个角色的饰演者——树木希林女士来谈。
《比海更深》是我和树木希林女士合作的第五部电影。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2007年。《步履不停》的剧本制作完以后,我认为能担纲剧中主人公母亲(横山年子)这个承载了我对亡母回忆角色的,除了希林女士没有别人。于是主动联系了她。 此前曾听人说她是个很难对付的人,似乎常把共演的女演员弄哭。想到这些,大概不只我,所有工作人员都很紧张。 “天气很好,所以走路来的”。进入ENGINE FILM公司的会议室后,希林女士一边说起她在路边发现有人在卖看起来很好吃的香蕉,一边从自己包里取出来放在桌上(虽然我印象中是干红薯条,但希林女士肯定地说是香蕉,此处就以她的记忆为基准)。坐定之后,她来回看了看我身边的安田会长和制作人加藤,说:“明明离开拍还早,这么急着找我,是因为从哪儿听说我是个很难应付的人吧?”接着轻笑起来。 “怎么会呢,没有这种事……” 我一边苦笑一边语无伦次地说起母亲这个角色的重要性(明明没有人问),希林女士则一脸笑意地看着我。见面的第一分钟,主动权就完全掌握在了她的手中。 将近十年的合作之后,我和希林女士已经很熟悉了,最近甚至开始期待她会不会说些什么来挫挫共演者的锐气。不过,被训斥的人那方也的确不好受。 有一次参加某个聚会,电视界的某位大人物专程来跟希林女士打招呼,说“以前曾经跟您在OO这部电视剧里合作过。”希林女士并未用“啊,那真是承蒙关照啦”之类的社交辞令回应他,而是看了看对方递过来的名片,又来回打量名片上的姓名和对方的脸,说:“不记得了诶。我真的演过那个吗?”迅速地切断对方的话头。 还有一次颁奖仪式,也有一位大人物来问候她。听完对方(说实话并不有趣)的话之后,希林女士突然问了句,“你这条领带是在哪买的啊?” 如果换了其他人,做出这样的事一定会被认为是很失礼的,但不知为何到了希林女士这里,被吐槽的那方反而会一笑置之,甚至把这件事当成有趣的笑料讲给别的人听。 大概是因为希林女士的态度和语言中藏着一把看透人事物本质的锋利菜刀,或者说柴刀吧。 经常有人把她的直言快语评价为“毒舌”甚至“语言暴力”,其中有职业记者、也有采访人员,但事实并非如此。她绝不会在背后中伤别人,而是站在当事人的正前方,高高抡起语言这把柴刀砍下去。干净利落得叫人清爽。然而等对方离开之后,她又会捏住身旁我的衬衣胳膊肘部分,说:“刚才那个人的XXX绝对是OO对吧!” 爱把平常人根本不会在意、也不会拿来讲的东西当成话题说说笑笑,这种特质跟我母亲很像,也和“世俗社会”本身的特质一样。我很喜欢这样的希林女士,和她在一起很开心。 不过,我尊敬的却是那个总是比约定时间提前一个小时到拍摄现场、一个人开车到达后在休息室翻开台本放在膝盖上、闭着眼睛独自练习台词的希林女士。 是那个等到正式进入现场拍摄时——例如在团地住宅内的厨房餐桌,要如何表现剧中母亲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四十年?椅子该放在这儿吗?和冰箱之间的距离合适吗?水壶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吗?在我坐下来之前、该在哪里做点什么呢?——把自身融入到空间整体之中、全神贯注去琢磨演绎方式的希林女士。 那些因为她的严厉而被弄哭的演员恐怕是因为没有以希林女士那样的态度(并非演技水平)去对待角色和作品,也没有和她进行角色间的正面交锋,而是以一种半吊子、随时可能打退堂鼓的感觉示人了吧。 拍摄现场的希林女士是如此拼命、甚至不惜缩短寿命地努力挑战自我、挑战自己演技的极限。这时候她的柴刀是在自己头上挥舞——用比对他人的严格更加挑剔的目光审视自我、随时准备与自我交锋。这样的希林女士真的很美,甚至带有一种神性的光辉。目睹这种姿态,我不禁觉得,能和这样的女演员一起拍摄电影是件多么幸运的事啊。没错,打从心底这样觉得。 【完】 原文出处:是枝裕和《SWITCH》专栏连载 翻译:风满蜃气楼 (本内容仅供交流,请勿任意转载或商用) 【东瀛文艺通信】 微信订阅号:dywytx 前沿的日本文艺资讯,深度的日本文化解读。 观察・阅读・领略东瀛文艺万象,从这里开始。 长按添加关注
年纪越大,人的接受度通常会越来越高,包括接受慢慢偏离年少时理想中人的自己。于是小时了了文采非凡的小说家,成了不太体面的侦探,好容易得了些委托费,贪心想要一赌翻盘,结果只是更窘迫。年少时无数次提醒自己不要步赌徒父亲的后尘,结果一样经营不好家庭,落得个离婚下场,甚至连每月五万日元的赡养费都付不起。 五十岁的男主人公良多,身形高大、衣着邋遢,更显捉襟见肘。不修边幅的他在老母亲家偷吃食物、翻找现金,活脱脱一副废柴中年模样。 故事其实很简单:郁郁不得志又隐隐不愿放弃小说梦的良多,对前夫仍有感情却为现实委身条件优渥男士的妻子,老伴去世后努力积极生活的老母亲,成长中迷糊懵懂又显冷静的儿子,在一个不便出行的台风天,在同一个屋檐下,试探似地真诚面对了彼此,但也仅此而已。天亮后,大家各自回到旧时生活,一切如故。 故事格局小小的,却处处可见细腻心意。老人家里被冻得硬邦邦的自制冰激凌,儿子被奶奶夸赞菜切得好时的笑容,良多逞强给孩子买钉鞋,为了便宜些故意把它刮花,台风天滑梯下的野餐,一家三口顶着暴风雨四处找彩票,小房间里前妻冷酷外表下流露出的一丝留恋…… 是枝裕和一如既往把镜头对准了平凡的家庭——在这部片中,是离异的家庭。画面里的人物,过着观众看起来觉得有点唏嘘的生活,却都带着微弱的希望继续坚持着:老妈经济拮据生活寂寞却还抽空去学音乐,良多可以透过为漫画写脚本赚房租和赡养费,却依然想创作完全属于自己的作品,儿子不能常常见到亲生父亲却不缺生父关心的爱和关注,前妻虽对良多仍有感情却凭理智作出了自己觉得正确的选择…… 明明都是很好的人,为什么不能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呢?总是显得满不在乎的老妈,在台风天的夜晚小心翼翼地问前妻复合的打算,被微笑着婉拒了。 「回不去了。」这是前妻没说出口的话。 「回不去了。」《半生缘》里的曼帧对世钧说。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刘若英在歌里这样唱。 这就是生活吧,一个小差错、一点小缺憾,就能让故事的结果天差地别。在影院里被打动的人,可能或多或少,都怀着这样不甘心的心情。 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自己理想中的那个超级英雄,聚光灯下的人之所以为众人仰望,是因为他们是为数不多的,圆梦的人。回不到辉煌的过去,暂时没取得值得称道的成就,日子还得继续,这是生活的苦,亦是它催人奋进之处。从某种意义上,看似「什么都没发生」的《比海还深》,比起是枝裕和其他有明确起承转合故事的影片,更触动人心,更贴近每一个平凡人。 不尽人意的人生,也有存在的意义。就像老妈阳台上的那株植物——「(这棵树)没开花也没结果,不过还是有用的。」谁说人间温情不是人生的恩赐呢。 伴随着Hanaregumi《深呼吸》的旋律,影片悠悠地画上了句号。人们总爱问小孩子梦想是什么,良多也不例外。儿子抬起头反问:爸爸呢,有梦想吗? 「爸爸的梦想还没有实现。」 嗯,只是「还没有实现」而已喔。
(原文首发橙新闻:http://www.orangenews.hk/culture/system/2016/08/03/010038820.shtml)
是枝裕和很懂得打到人内心的七寸。
其实“家里有个没用的人”这样的故事母题在日本电影里非常常见。我作为一个没看过多少日本电影的人,随手一数都能数出好几部来,像山田洋次的“弟弟”,山下敦弘的“不求上进的玉子”,更不用说非常长寿的喜剧系列电影“寅次郎的故事”,但是枝裕和又能从里面挖出让人心里五味杂陈的新意。
阿部宽演的良多,一个早年还算成功的小说家,却早早落魄,做些找猫找狗拍偷情的私家侦探谋生。早已经为人夫为人父,却还像个不能料理自己生活的笨拙的大男孩,似乎无法肩负起自己应尽的责任,像他不喜欢的父亲那样。乍一看其实蛮像笑福亭鹤瓶在“弟弟”里演的角色,是家里不靠谱的、无法给亲人带来骄傲、只会带来头痛的角色。但笑福亭鹤瓶的角色显然要更不靠谱一点,也显得他姐姐对他的爱更为深沉。而像阿部宽这种,你说他不靠谱吧,到底还像个人样,捉襟见肘地,也还记挂着要给儿子买个昂贵的运动鞋(但在交款途中又要鸡贼地磨损一下鞋子好换取一点点折扣)。生活困窘还热爱赌博,可多少也算是去上班去做事,只要不拿着放大镜打量他的生活,他就和辛苦生活的芸芸众生无异。
但这对于他的亲人来说显然不止于此。良多的前妻,姐姐,母亲,很不幸,就是那些不得不拿着放大镜打量他的生活的人。因为他自己的生活处处拆东墙补西墙,于是不得不持续地向他的亲人求助,时不时撒点儿谎耍点儿无赖,东拼西凑,也就凑合过了,将自己生活中的压力不断转嫁到周围人身上,也在不断逃避作为一个成人的家庭责任。
看着阿部宽饰演的这个角色,真是五味杂陈。我想起我之前在微博上讲过我一个叔叔的故事,这个叔叔其实在生活里也不太靠谱的,都是要靠他太太来打理内外,但他身上的大男孩气就还蛮迷人。我写出来以后,好多评论,大概都是些年龄比较小的女孩子吧,纷纷表示少年感很珍贵,很难得。但这其实就有个距离远近的问题。远远看着这个人,把他的人生故事压缩后写出来,或许尚可审美,叹一句少年气,但对于那些和他日日相对的亲人,这样的“少年气”大概是一种残忍。
你说阿部宽演的良多身上没有魅力吗?也有的啊,天真又笨拙的大男孩,还搞文学,年轻个十几岁,一定是非常吸引女孩子的款,大概他的前妻响子也曾经深深爱过他这样的玩世不恭,对生活漫不经心而对文学和玩乐充满热忱,所以如今只怕才会有更深的心碎。不是她不懂得他的,她一定深深地懂得过他,欣赏过他,所以失望才来得更彻底。
看电影的时候,我不断地想到怡微在她的小说《细民盛宴》里写过的一句话,原句忘了,大意是,爱上一个无能的人,是多么无奈啊;而被一个无能的人爱着,又是多么悲哀。
而是枝裕和冷静又悲悯的地方在于,他看到良多这个人物的魅力,也看到亲人对他复杂的情感,同时也看到他自己的苦衷。大部分人都不想把生活搞砸的,但我们也都是在艰苦地过关斩将般的成长中才明白,不把生活搞砸,是需要兢兢业业的努力,和一点点上天眷顾的运气的。大多数的人的生活,远观没有太大差异的,近察才会发现,各人有各人心里垮掉的地方。是要到一定年岁,才明白自己的能力有限,才看到自己空空落落的热忱和令人窘迫的笨拙。
但其实,即便是那些默默搞砸了自己的人生的人,也都是每天付出着自己的努力在生活的。像良多,像良多的父亲,甚至也像良多的母亲淑子。穆旦说过,我付出全部的努力,不过是获得了普通的生活。这句话里的辛酸,少年展望未来时,又怎么会懂得。全片里最犁然当吾心的莫过于那句“人想成为自己年少时想成为的人,从来都不容易”。因为年少时看不到世界,也看不到自己。少年的志最动人,可也最不能回头看,全是多年后不敢细想、也说不出口的心碎。
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也无非是忍受,是挺住,是苦中作乐,像树木希林演的淑子那样,几十年期盼着住更好的房子也都落空,子女也并不成材,可依然要去学着欣赏贝多芬的音乐,温柔地对待让自己无奈的儿孙。也像我们久违的邓小姐的歌声,多么哀怨的曲子,经她唱来,也都是自有一份端庄在,怀着温柔敦厚的心面对生活,无非如此,只愿如此。
首发于微信公众号:movie432,文末有二维码噢~
看完《比海更深》,想起来两件事情。 先从社交网络上刷屏的一条广告说起吧。 它叫:致 25 岁还一事无成的你。讲的是几份年轻人的求职简历被匿名处理,交给了一些企业界的大佬们过目。 不出意外的是,大佬们指指点点,横竖看不上。 更不出意外的是,揭晓名字后,他们都是已经声名在外的显赫人物。像拍电影的李安,烘焙面包的吴宝春。这是一个希望基金会的广告,呼吁社会关注年轻人,大胆接受那些“大器晚成”的年轻人。 另外是最近看的一个片子。米哈尔科夫导演的《未完成的机械钢琴曲》,改编自契诃夫的一系列剧本。全程吵吵闹闹,人物连跑带跳。 结尾,主人公普拉东诺夫突然陷入崩溃,咆哮着:我已经35岁,一切都完了!莱蒙托夫在坟墓里已躺了8年!拿破仑早已经当上了将军!而我活在你们这该诅咒的生活中一事无成! 没错,他想一死了之——朝河边狂奔而去。
《比海更深》多次调侃了大器晚成这一词。主人公良多,活在了反抗正常生活,但好像已经没有了生气和动力的窘困中,靠揶揄,闪避和自我告慰度日。 对喜爱是枝裕和作品的影迷而言,《比海更深》是一部熟悉到不能再亲切的片子。它拍得简单,细碎,看起来又自在,从容。从横山良多,野野宫良多到筱田良多,从《步履不停》、《如父如子》到《比海更深》,是枝裕和好像在创作一组吴念真式的“这些人,那些事”,缓寻世间好物,以真诚款待生命。电影围绕良多和他的家庭记事,涉及到了暗黑的过去,戏剧的调包,也有温暖的治愈,与观者推心置腹,一如夏日的清风,大洋的暖流,归家的夜灯。
这一次的良多,处境更加落魄,尴尬。他是个不太着调的小说家。十几年前拿了一个文学奖,但并没有带来真正的名气和收入。如今父亲辞世,妻子离婚又带走了儿子。他干一份私家侦探的闲散活,过着没心没肺的邋遢人生。 我特别喜欢电影的开场。母亲和女儿进行着日常对话,提到了这个家庭的现况,也点到了那个“大器晚成”的主人公。
然后,良多,面带失落、神色疲惫的良多,在一声声口哨背景配乐中,乘坐一趟列车出现了。 后来的场合,良多在人前总是一副强作欢颜的样子。对儿子,要演得像个有实力的好爸爸。对前妻,要装得像个有骨气的男人。对母亲,他表现出来一直在努力,是个争气的好儿子。对姐姐对同事对老板,他也是一套不甘心也不服气的表情语言,不希望被周围人和这个社会看不起。 只有当他一个人的时候,在母亲家里翻墙倒柜,对前妻身旁的男子评头论足,或者像开场那样,一个人在列车上,他就会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失落。原来自己不只有缺憾,还是一个人生输家。
不仅如此,良多还是一个败光了老本的赌徒,没有明人生确规划的作家,以及喜欢冒险的大孩子。 是枝裕和自然不会是想批判这样的人物。恰相反,他试图通过没有达到梦想的良多,永远没有变成自己满意的良多,去唤醒观众内心深处的自己——我们总是很难变成别人期望的那样子,承担起好爸爸好丈夫好儿子等至亲至爱的完美角色,而是有着各种坏毛病臭脾气——不仅做得不好,而且还会制造出难以断舍离的情感羁绊。 《步履不停》时,良多是一个沉默寡言者,他意识到了对父母的情感疏忽,却也没能真正改变什么。《如父如子》时,良多是一个家境殷实的富爸爸,他与父亲不合,却一步步把自己变成父亲那样子。 《比海更深》的良多,他活得有点累,酸中带涩,苦中有乐。因为一无所有,他的姿态就更低了,动不动是“你与全国数以千万计的赌马迷和彩票狂为敌啊”,这样的抵赖句式,都让他更像一个没长大的天真孩子,一个父亲眼中不成才的儿子,而不是一个积极忙碌有干劲的社会人。 但这不才是疲惫人生的真相嘛。有多少人真正成为了自己梦想的那个人,而不是一直处于准备、追逐和最终打破了幻象的人生旅程上。 人生美满幸福,真是中彩票一样的概率和好运气。
整部电影,为数不多的,对良多的个人肯定,来自儿子和母亲。原来他们赖以存活的真正动力,是彼此间的并肩同行,生生不息。 浑身是戏的老母亲,她对儿女的品性知根知底。良多已经这样了,那他就这样吧。有来也有别,人生不也就是这样了吗。 这种轻松坦然,听起来像是煲了几十年的老火鸡汤。 正如那些接连不断的吐槽金句: 女儿劝她交朋友,不然会老年痴呆。她说,“交了朋友,也只是增加参加葬礼的人物而已。” 她拿了儿子的零花钱,然后说,“这样啊,那我不客气了,不如给我买套房吧。”
听了邓丽君唱的《别离的预感》,她感慨道,“都这把岁数了,我却从来不会爱一个人比海更深。普通人都不会有的啦。就是因为没有才活得下去,而且还那么开心。” 只有把这些话串起来,再跟那 400 日元的彩票连在一起。我们或许才会明白,幸福只是引人无限神往的梦想。 像《百元之恋》说的,即便没人在意你一百元的人生,但也好想赢一次。 还有《家族之苦》里 3500 日元的鳗鱼饭。看起来美味好吃,散发着幸福的味道,结果一家人手忙脚乱,到最后也没吃上。
最后再回到开头。 台湾导演魏德圣为了拍电影,花了好几年时间找钱,最后明白了一件事情:我不是李安。
大器晚成,并不是你成为李安的理由。 还有跳河的普拉东诺夫,他没死成。 那条河的水,太浅了。
《步履不停》走了八年,理想与现实依然《比海更深》。喜欢这样的是枝裕和,一场台风好像能吹走所有烦恼。
如失败者之歌,却要一直往前。这一部格局很小,却有很多斗嘴与讽刺的有趣瞬间,当然,核心仍然有母子、父子以及夫妻等各种亲情关系。会有有趣,也会有感动。基本正常发挥
花这么多时间磨出这么一个所谓金句满满的剧本,不小心还以为在看韩寒呢。被戛纳降级果断是合情合理的,把[步履不停]反过来再拍一遍有什么劲啊。虽说表演蛮不错,戏写得也不错(但是这台词真是中二得令人捉急……),看似反鸡汤,其实还是鸡汤。这么一看[海街日记]还真是值得捧。
“电影编导只要开掘,每一件琐碎的事都将变成一个金矿。”多年前意大利编导柴伐梯尼这样说,也这样做过。日本是枝裕和今年的新片子《比海更深》就是这样一个标本:一个月一次的离婚父亲的见子日,被开掘出了多么光彩、丰富的金子啊!我们的电影人缺少这样的功力与情怀。
交了朋友,也只是增加参加葬礼的人物而已。出完片头字幕的前五分钟,我就坚定地给五星了。“你是与全国数以千万计的赌马迷和彩票狂为敌啊”,“都这把岁数了,我却从来不会爱一个人比海更深。普通人都不会有的啦。就是因为没有才活得下去,而且还那么开心。”
一段关系结束,最难受的是什么也都跟着物归原主。多出的空白,是我们跨不过的坎、必须面对的缝隙,也是向前的勇气。“我从来没有爱一个人比海更深”
片名來自鄧麗君「別離的預感」,笑對失敗的人生,大概才是催淚的最高境界吧。而是枝裕和,有多少中年男人,他就可以拍多少電影。每一個人物設定都下了很多功夫,創造一個海洋,只拍一滴水。
在人生岔路口的26看到了《比海更深》,再次谢谢是枝裕和。没有成为那个小时候心里想了许多遍的理想的自己,爱过的人细想也的确没有比海深,真差劲啊,人生。但台风一过,庸常依然。在这个岁数,被许多事情接二连三地提醒,开始接受那份成年人的无力感。
台风过后生活照旧,新干线依然在拐弯处交汇错开,比海更深的爱和幸福或许并不存在,可彼此的羁绊总能让我们重新出发;金句闪现佳篇天成,砍斫戏剧枝节,磨平起落悲笑,展现日常底色,慢火炖成并不温情的鸡汤;父母曾是我们头顶的树荫,后来铺成脚底坚实的路基,人生路上步履不停。
男人(孩)啊,是从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是从失去所爱的人开始的么。她说,人生啊,假如爱一个人比海更深,会很痛苦,所以多数人都平淡地快乐地生活着。
“人生这东西很简单的”没有实现过大梦、没有变成理想的大人、甚至连爱一个人都没有比海还深,但我们,只会相聚这一次呀。台风夜里三人一起找彩券,说不定就是人生离三亿元最近的时候了。“我是不是说了了不起的话啊!”
今年余下的热泪皆数送出。是枝裕和又把日常拍成了宇宙,让人沉迷于发现那些万变不离其宗的对照时的自我感动里。人生变幻,我们因为那些偏离计划的事快乐或悲伤,发出为何如此的疑问:谁在藏钱的地方预演好你的心思,谁在台风天和你一起找也许会中奖的午后彩券,谁曾骄傲地把你的书发给街坊四邻。
步履不停的蝴蝶飞到了台风前后的屋村,少见这么邋遢甚至反鸡汤的是枝裕和。这人生无望又反复,最深重不过一切无可挽回以后仍然不消散的一线温情
跟“步履不停”相比,增加了一点戏剧调味的是枝裕和。在少子化的日本,亲情变得更细腻也更难以表达,那种比海更深的黏稠情绪,有时候真的需要一场台风天来荡涤啊…阿部宽和树木希林这对母子演得神好,差点逼出我的老泪。
是枝裕和继续向世界展现他电影里的生活哲学,一贯的生活调味,将镜头对准废柴人生,在日常里寻找小规模的荡气回肠。
是枝裕和这三年来最好的作品,主角终于不再是【中产阶层】以及鲜活描写庶民生活这一点比较有趣。途中哭了两次【今この胸に/抱きしめている/ 夢と未来と恋心と /忘れかけてた 大切な物 /取り戻せた気がするから 】电影结束只想用这段歌词作注脚。 PS希望树木希林健康长寿,若世上没有了她,会非常难过。
人生步履不停,爱情就像台风。幸福如中彩票,亲情比海更深。
我可是大器晚成的类型的。太花时间了,要快点。
比《海街日记》《如父如子》好太多了吧
那棵橘子树,那只蝴蝶,那一阵风,那一对母子,温柔绵长。